長期旅行

上星期在電視新聞上，聽到一位單獨旅行的女孩，在義大利遭到性侵害的消息。根據報導，那名女孩找不到預定的旅館，於是跟隨好心帶路的人上了巴士，結果那人帶她到偏僻地方下車，洗劫了錢財還侵犯了她。

這則新聞，讓我想起十二年前第一次出國旅行。那年研究所剛畢業，用兩年來半工半讀存下來的錢去了一趟美西。雖然是一個人去，但沿途從聖地牙哥、洛杉磯、舊金山到西雅圖，都有同學接待陪伴，不是住同學家，就是一群人一起出去玩。只有西雅圖到溫哥華那一段三天的行程是自己一個人走。

在西雅圖唸書的同學，送我灰狗巴士車站，就像電影情節一般，在上車前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，裡頭有一個三明治，一瓶飲料和一顆蘋果。往溫哥華的長途巴士上，坐我旁邊的是一位來自波蘭，在加拿大西北部的育空工作的伐木工人。漫漫的旅途，我們斷斷續續地聊著天，他給我看了故鄉的照片，而且還堅持要我收下。其實我也沒聽懂那是什麼地方？只知道從照片上看來，是一個有著睡美人山形的山中小鎮。他還留了育空的住址給我，說以後有機會可以去找他玩。

到了溫哥華，手拿著另一位同學事先幫我預定的青年旅館資料，上頭只有旅館名稱及住址(當時根本沒有網路地圖這種玩意兒)，一點頭緒也沒有，呆站在車站裡，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？這時剛剛那位鄰座先生走過來，問了我的情況。他看看青年旅館的住址，說離市區有點遠。他說他的車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，不然我就跟他去取車，然後他送我一程。

九月初的溫哥華，八點多天還亮著。我決定賭一下自己的運氣，勇敢背著行李跟著他走了，不然我一時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。那青年旅館果然偏僻，是位在離市區有一段路的一個海灘旁，住址也不是那麼容易找，他也是問了路人，繞了幾圈之後才找到。在路上，他說還會在溫哥華待幾天，明天晚上可以帶我去附近山上看夜景，很棒。下車時，他說隔天傍晚七點，再到旅館門口接我。我客氣地說明天的行程還不確定，七點不知能否趕回旅館，謝了他的好意。但他還是堅持說要來，我只好先裝糊塗(其實是有限的字彙也不知要說些什麼)地說謝謝後，就進旅館了。

隔天，我故意在外頭遊蕩，一直到九點多才回到旅館。走進旅館前還躲躲藏藏，擔心萬一他還在門口等著。利用了人家，卻又把他當成狼一樣防備，如果他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心人，我真是會為自己的小人之心羞愧得無地自容。但是，如果不是要上山欣賞夜景，而是約在咖啡店喝杯咖啡，或許就不用這麼天人交戰。畢竟，在賭了一次運氣之後，我不想再賭一次。後來，我寄了一張沒有回郵住址的明信片，謝謝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，也為第二天沒有赴約編了個理由道了歉。

回到這一則發生在義大利的新聞。能說那位女孩子太沒有警覺心嗎？我們從小就被教導不要跟著陌生人走，但如果他是溺水時的眼前唯一的那根稻草，任憑誰也會想要去抓住他。先生說，至少，看到地方太偏僻，就不要下車嘛！但是，如果真的像我當年訂的那家青年旅館座落於那麼偏僻的地方，那又怎麼辦？

可是回想這次芬蘭旅行的後半段，自己一個人背著背包，初到了一個陌生的新城鎮，還搞不清楚東西南北的時候，同樣會有茫然無助的感覺，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要往哪裡踏出去。但是，判斷自己是不是快要溺水的閾值提高了，會慌，但不會亂。我想這是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，十二年前那次三天的旅行，當我從溫哥華經維多利亞，再回到西雅圖的時候，到碼頭接我的同學驚訝地問怎麼瘦了一圈。嗯，她幫我準備在巴士上吃的愛心便當，就是我三天旅行的糧食，而且一點也沒有飢餓的感覺，大概是腎上腺分泌太旺盛了吧。而這一次的旅行，半公斤也沒減少^^。

至於女兒，我想，我不會因為這樣的新聞，而禁止她以後單獨去旅行。但是在她真正自己上路之前，我們應該會多幫她累積一點經驗值吧！老公說，哥哥上大學以後，就可以帶著妹妹去旅行了，畢竟趁年輕時旅行比較省錢。不過，這又是另一個話題了。

2003.09.01.

◎照片說明：火車站的backpackers。